闹隐私司马貌断狱
东汉灵帝时蜀郡益州有一秀才,复姓司马名貌,表字重湘,资性聪明,一目十行俱下。八岁纵笔成文,本郡举他应神童,起送至京。因出言不逊,冲突了试官,打落下去。及年长,深悔轻薄之非,更修端谨之行,闭户读书,不问外事。双亲死,庐墓六年,人称其孝。乡里中屡次举他孝廉、有道及博学宏词,都为有势力者夺去,悒悒不得志。自光和元年,灵帝始开西邸,卖官鬻爵,视官职尊卑,入钱多少,各有定价:欲为三公者,价千万;欲为卿者,价五百万。崔烈讨了傅母的人情,入钱五百万,得为司徒。后受职谢恩之日,灵帝顿足懊悔道:“好个官,可惜贱卖了!若小小作难,千万必可得也。”
用几句话概括司马貌就是:天赋异禀,年少成名,恃才傲物,受到打压,悔过自新,砥砺前行,想要做官,没钱没势,根本不行,学富五车,也没啥用。
司马重湘家贫,因此无人提挈,淹滞至五十岁,空负一腔才学,不得出身,屈理于众人之中,心中怏怏不平。因乃酒醉,取文房四宝,且吟且写,遂成《怨词》一篇。词曰:“天生我才兮,岂无用之?豪杰自期兮,奈此数奇!五十不遇兮,困迹蓬戺。纷纷金紫兮,自何人斯?胸无一物兮,囊有馀资。富者乘云兮,贫者堕泥;贤愚颠倒兮,题雄为雌。世运沦夷兮,俾我嵚崎。天道何知兮,将无有私?欲叩末曲兮,悲涕淋漓。”写毕,讽咏再四。馀情不尽,又题八句:“得失与穷通,前生都注定。问彼注定时,何不判忠佞?善士叹沉埋,凶人得暴横。我若作阎罗,世事皆更正。”
不觉天晚,点上灯来,重湘于灯下,将前诗吟哦了数遍,猛然怒起,把诗稿向灯焚了,叫道:“老天,老天!你若还有知,将何言抵对?我司马貌一生鲠直,并无奸佞,便提我到阎罗殿前,我也理直气壮,不怕甚的!”说罢,自觉身子困倦,倚卓而卧。
司马貌身上有几个关键词:一腔才学,心怀大志,年已五十,家贫无人提携。一定有人会说,这么有学问怎么不去参加科举考试啊?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啊!答:科举制度始于隋唐,两汉实行的是举荐制。
一个人如果本事大、志向大,却地位低下,就会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,怀才不遇、愤懑之情便油然而生。
司马貌虽然没钱去买官,但小酒还是喝得起了,酒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让理智决堤、让感性泛滥,平时都很绅士淑女的,一旦喝了酒就像白娘子一样现出原形了。司马貌也不行免俗,他更彻底,他不抱怨狗屁世道狗屁皇帝,他把矛头直接指向天庭和阎罗王,他说老天昏聩了,耳聋眼花,不能正常履职了,不仅如此,他还叫嚣:我就说了怎么地吧,把我抓到阎罗殿受审我也不怕,不仅如此,他还大放厥词,我要当阎罗王咋滴咋滴。
司马貌的思路是:善士叹沉埋,凶人得暴横。——阎罗不公,老天不纠正阎罗,老天失职,他就质问老天,也就是对法院有意见进而对政府不满,这思路看着没啥毛病,法院是受政府领导的,对吧,有权力就有责任。
“把诗稿向灯焚了”:人间耳语,天上惊雷,本来他说的话老天爷都听得见,他还写首诗寄给阴司,更多了一条证据。
只见七八个鬼卒,青面獠牙,一般的三尺多长,从卓底下钻出,将重湘戏侮了回,说道:“你这秀才,有何才学?辄敢怨天尤地,毁谤阴司!如今我们来拿你去见阎罗王,只教你有口难开——看不把你嘴用胶带粘上。”重湘道:“你阎罗王自不公正,反怪他人谤毁,是何道理?”——俗话说身正不破影子斜,你事情处理的不好还怕人家说,切!众鬼不由分说,一齐上前,或扯手,或扯脚,把重湘拖下坐来,便将黑索子望他颈上套去。重湘大叫一声,醒将转来,满身冷汗。但见短灯一盏,半明半灭,好生凄惨!
一个不许说,一个偏要说,都挺豪横,强强相逢,必有一场好戏看,走吧,阎罗王请你喝喝茶。
重湘连打几个寒禁,自觉身子不快,叫妻房汪氏:“点盏热茶来吃。”汪氏点茶来,重湘吃了,转觉神昏体倦,头重脚轻。汪氏扶他上床。次日,昏迷不醒,叫唤也不答应,正不知什么病症。捱至黄昏,口中无气,直挺挺的死了。汪氏大哭一场,见他手脚尚软,心头还有些微热,不敢移动他,只守在他头边,哭天哭地。
话分两头。原来重湘写了《怨词》,焚于灯下,被夜游神体察,奏知玉帝。玉帝见了,大怒道:“世人爵禄深沉,关系气运。依你说,贤者居上,不肖者居下;有才显荣,无才者黜落;天下世世太平,江山也永不更变了?岂有此理!小儒见识不广,反说天道有私。速宜治罪,以儆妄言之辈。”
玉帝的理论水平还是挺高的,他的意思是世间事不能太公平了,不能使世世太平江山永固,必须是人事有代谢,往来成古今。——这话没毛病。
时有太白金星启奏道:“司马貌虽然出言无忌,但此人因才高运蹇,抑郁不平,致有此论。若据福善祸淫的常理,他所言未为无当,可谅情而恕之。”——太白金星出来给司马貌说情了,倒霉孩子说点抱怨的话儿可以理解、值得同情,再说陛下您的话当然是伟光正,但他的话也有道理,本来就应该善有善报、恶有恶报——这话符合太白金星温厚睿智的人设。
既然各有各的理,处理方式多半要采用折中和妥协了。
玉帝道:“他欲作阎罗,把世事更正,甚是狂妄!阎罗岂凡夫可做?阴司案牍如山,十殿阎君,食不暇给。偏他有甚本事,一一更正来?”——阴司的司法资源也很有限,阎罗王也是要吃饭的。
金星又奏道:“司马貌口出大言,必有大才。若论阴司,果有不平之事。几百年滞狱,未经判断的,往往地狱中怨气上冲天庭。以臣愚见,不若押司马貌到阴司,权替阎罗王半日之位,凡阴司有冤枉事情,着他剖断。若断得公明,将功恕罪;倘若不公不明,即时行罚,他心始服也。”
1、古人也发现了公正司法的重要意义,弄好了,太平盛世,和谐社会,弄不好怨声载道,威胁政权安全。
2、给他个机会,他若果真有两下子,算是帮了阎罗的忙,若是言过其实,再罚他他也心服口服。
玉帝准奏,即差金星奉旨,到阴司森罗殿,命阎君即勾司马貌到来,权借王位与坐。只限一晚,六个时辰,容他放告理狱。若断得公明,来生注他极富极贵,以酬其今生抑郁之苦;倘无才判问,把他打落酆都地狱,永不得转人身。阎君得旨,使差无常小鬼,将重湘勾到地府。
玉帝和太白金星司马貌今生大局已定,无法改变了,任玉帝也不行?不行。如果一闹就改,会伤害玉帝的权威性,让仙界和阴界觉得玉帝的言行不够稳定。
重湘见了小鬼,全然无惧,随之而行。到森罗殿前,小鬼喝教下跪。重湘问道:“上面坐者何人?我去跪他?”小鬼道:“此乃阎罗天子。”重湘闻说,心中大喜!叫道:“阎君,阎君,我司马貌久欲见你,吐露胸中不平之气,今日幸得相遇。你贵居王位,有左右判官,又有千万鬼卒,牛头、马面,帮扶者甚众。我司马貌只是个穷秀才,孑然一身,生死出你之手。你休得把势力相压,须是平心论理,理胜者为强。”阎君道:“寡人忝为阴司之主,凡事皆依天道而行。你有何德能,便要代我之位?所更正者何事?”
我是组织任命的阴司之主,我依法审案,你个小草民,想代我之位,到底想干嘛呀?
在《史记魏公子列传》中有个类似情节:
至邺,矫魏王令代晋鄙。晋鄙合符,疑之,举手视公子曰:“今吾拥十万之众,屯于境上,国之重任。今单车来代之,何如哉?”
重湘道:“阎君,你说奉天行道,天道以爱人为心,以劝善惩恶为公。如今世人有等慳吝的,偏教他财积如山;有等肯做好事的,偏教他手中空乏。有等刻薄害人的,偏教他处富贵之位,得肆其恶;有等忠厚肯扶持人的,偏教他吃亏受辱,不遂其愿。作善者,常被作恶者欺瞒;有才者,反为无才者凌压。有冤无诉,有屈无伸,皆由你阎君判断不公之故。即如我司马貌,一生苦志读书,力行孝弟,有甚不合天心处?却教我终身蹭蹬,屈于庸流之下。似此颠倒贤愚,要你阎君何用?若让我司马貌坐于森罗殿上,怎得有此不平之事?”
司马貌说话是很有技巧的,先面后点,先人后己,体现了读书人立足自身兼济天下的情怀。
阎君笑道:“天道报应,或迟或早,若明若暗:或食报于前生,或留报于后代。假如富人慳吝,其富乃前生行苦所致;今生慳吝,不种福田,来生必受饿鬼之报矣。贫人亦由前生作业,或横用非财,受享太过,以致今生穷苦;若随缘作善,来生依然丰衣足食。由此而推,刻薄者虽今生富贵,难免堕落;忠厚者虽暂时亏辱,定注显达。此乃一定之理,又何疑焉?人见目前,天见久远。人每不能测天,致汝纷纭议论,皆由浅见薄识之故也。”
阎君笑了,你原来为的是这个,这个你就不懂了,我下的是三生三世的大棋,前世决定今生,今生决定来世,环环相扣,你们都说因果,其实有几个懂因果,前因后果是两个词,前因意为前世为因,后果意为后世为果,皆以现世为参照物。不是我不公平,是你不懂大局。
重湘道:“既说阴司报应不爽,阴间岂无冤鬼?你敢取从前案卷,与我一一稽查么?若果事事公平,人人心服,我司马貌甘服妄言之罪。”
司马貌,听你说得这么高大上,我还就真不信这个邪,你敢审案信息公开么?让我查查以前的案卷么?
阎君道:“上帝有旨,将阎罗王位,权借你六个时辰,容放告理狱。若断得公明,还你来生之富贵;倘无才判问,永堕酆都地狱,不得人身。”重湘道:“玉帝果有此旨,是吾之愿也。”
当下阎君在御座起身,唤重湘入后殿,戴平天冠,穿蟒衣,束玉带,装扮出阎罗天子气象。鬼卒打起升堂鼓,报道:“新阎君升殿!”
这个细节有意思:你就一当差的,谁是领导你就听谁的完事了,哥几个赶紧打起精神,“阎君升殿”喽,还非要加个“新”字——我(们)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。
善恶诸司,六曹法吏,判官小鬼,齐齐整整,分立两边。重湘手执玉简,昂然而出,升于法座。诸司吏卒,参拜已毕,禀问要抬出放告牌。重湘想道:“五岳四海,多少生灵!上帝只限我六个时辰管事,倘然判问不结,只道我无才了,取罪不便。”心生一计,便教判官分付:“寡人奉帝旨管事,只六个时辰,不及放告。你可取从前案卷来查,若有天大疑难事情,累百年不决者,寡人判断几件,与你阴司问事的,做个榜样。”
阴间法院已结案件也基本遵循不告不理原则,你若不服判决可申请再审,司马貌一想,我时间有限,阴司人间五岳四海,我若征集冤假错案,时间来不及,弄来一堆理不完,好像我没本事似的,与其纠错,不如审新案件。“寡人判断几件,与你阴司问事的,做个榜样。”——他这是和阎罗王死磕上了。
判官禀道:“只有汉初四宗文卷,至今三百五十馀年,未曾断结,乞我王拘审。”——重大疑难案件
重湘道:“取卷上来看。”判官捧卷呈上。重湘揭开看时,
一宗屈杀忠臣事:
原告:韩信、彭越、英布。
被告:刘邦、吕氏。
一宗恩将仇报事:
原告:丁公。
被告:刘邦。
一宗专权夺位事:
原告:戚氏。
被告:吕氏。
一宗乘危逼命事:
原告:项羽。
被告:王翳、杨喜、夏广、吕马童、吕胜、杨武。
这几个案件的共同特点是:
1、时间一样:汉朝建立前后的事
2、所有当事人彼此都认识
屈杀忠臣:违法
恩将仇报:有严重道德问题
专权夺位:违宪
乘危逼命:有严重道德问题
重湘览毕,呵呵大笑道:“恁样大事,如何反不问决?你们六曹吏司,都该究罪。这都是向来阎君因循担阁之故。寡人今夜都与你判断明白。”随叫直日鬼吏,照单开四宗文卷原、被告姓名,一齐唤到,挨次听审。那时振动了地府,闹遍了阴司。有诗为证:每逢疑狱便因循,地府阳间事体均。今日重湘新气象,千年怨气一朝伸。
一个人在一个职位上呆久了,就会因循守旧、思维定式、职业倦怠、少慢差费。
鬼吏禀道:“人犯已拘齐了,请爷发落。”重湘道:“带第一起上来。”判官高声叫道:“第一起犯人听点!”原、被共五名,逐一点过、答应:原告韩信,有,彭越,有,英布,有;被告刘邦,有,吕氏,有。
阎罗王找死人当然好找,不过问题来了,既然如此,原来的阎君的审案效率耽误在哪了?
重湘先唤韩信上来,问道:“你先事项羽,位不过郎中,言不听,计不从。一遇汉祖,筑坛拜将,捧毂推轮,后封王爵以酬其功。如何又起谋叛之心,自取罪戮,今生反告其主?”司马貌根据自己读来的正史来询问韩信,正史的逻辑一般是凡是被杀的都是有罪的,要么圣明的领导怎么会杀你呢?
萧何月下追韩信韩信道:“阎君在上,容信一一告诉。某受汉王筑坛拜将之恩,使尽心机,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,与汉王定了三秦;又救汉皇于荥阳,虏魏王豹,破代兵,禽赵王歇;北定燕,东定齐,下七十馀城;南败楚兵二十万,杀了名将龙且;九里山排下十面埋伏,杀尽楚兵;又遣六将,逼死项王于乌江渡口。造下十大功劳,指望子子孙孙,世享富贵。谁知汉祖得了天下,不念前功,将某贬爵。吕后又与萧何定计,哄某长乐宫,不由分说,叫武士缚某斩之;诬以反叛,夷某三族。某自思无罪,受此惨祸,今三百五十馀年,衔冤未报,伏乞阎君明断。”重湘道:“你既为元帅,有勇无谋,岂无商量帮助之人?被人哄诱,如缚小儿!今日却怨谁来?”韩信道:“曾有一军师,姓蒯,名通。奈何有始无终,半途而去。”
阴司审案没有律师,都是原告被告自我辩护,法官明察秋毫,和原告被告逐一辩论。你说吕后和萧何合伙欺负你、骗你,你傻呀?作为元帅你没有帮手吗?韩信说有一个,中途开小车了,责任不在我。
重湘叫鬼吏:“快拘蒯通来审。”霎时间,蒯通唤到。重湘道:“韩信说你有始无终,半途而逃,不尽军师之职,是何道理?”蒯通道:“非我有始无终,是韩信不听忠言,以致于此。当初韩信破走了齐王田广,是我进表洛阳,与他讨个假王名号,以镇齐人之心。汉王骂道:‘胯下夫,楚尚未灭,便想王位?其时张子房在背后,轻轻蹑汉皇之足,附耳低言:‘用人之际,休得为小失大。’汉皇便改口道:‘大丈夫要便为真王,何用假也?’乃命某赍印,封信为三齐王。某察汉王终有疑信之心,后来必定负信。劝他反汉,与楚连和,三分天下,以观其变。韩信道:‘筑坛拜将之时,曾设下大誓:汉不负信,信不负汉。今日我岂可失信于汉皇?’某反覆陈说利害,只是不从,反怪某教唆谋叛。某那时惧罪,假装风魔,逃回田里。后来助汉灭楚,果有长乐宫之祸,悔之晚矣。”重湘问韩信道:“你当初不听蒯通之言,是何主意?”韩信道:“有一算命先生许复,算我有七十二岁之寿,功名善终,所以不忍背汉。谁知夭亡,只有三十二岁!”
蒯通主观上为自己辩护,客观上证明了韩信对刘邦的忠心,有力的证明了刘邦和吕后的不仁不义。
韩信为什么不背叛汉王,因为他迷信,他相信算命先生,不相信人性丑恶。
重湘叫鬼吏:“再拘许复来审。”问道:“韩信只有三十二岁,你如何许他七十二岁?你做术士的,妄言祸福,只图哄人钱钞,不顾误人终身。可恨,可恨!”许复道:“阎君听禀:常言人有可延之寿,亦有可折之寿。所以星家偏有,寿命难定。韩信应该七十二岁,是据理推算。何期他杀机太深,亏损阴骘,以致短折,非某推算无准也。”重湘问道:“他那几处阴骘亏损?可一一说来。”许复道:“当初韩信弃楚归汉时,迷踪失路,亏遇两个樵夫,指引他一条径路,往南郑而走。韩信恐楚王遣人来追,被樵夫走漏消息,拔剑回步,将两个樵夫都杀了。虽然樵夫不打紧,却是有恩之人。天条负恩忘义,其罚最重。诗曰:亡命心如箭离弦,迷津指引始能前。有恩不报翻加害,折堕青春一十年。”
司马貌批评许复没有算命先生的职业操守。
韩信的疑心病转世为曹操后身上还有哦:吾好梦中杀人,杀吕伯奢全家。比韩信还严重,那两个樵夫是“莫须有”,吕伯奢一家是“一定没”。
重湘道:“还有三十年呢?”许复道:“萧何丞相三荐韩信,汉皇欲重其权,筑了三丈高坛,教韩信上坐,汉皇手捧金印,拜为大将,韩信安然受之。诗曰:大将登坛阃外专,一声军令赛皇宣。微臣受却君皇拜,又折青春一十年。”重湘道:“臣受君拜,果然折福。还有二十年呢?”
韩信是战神,但在政治上的确有些幼稚,表现就是有点恃才傲物、不太注意细节。他不如张良、刘邦、萧何、陈平,连樊哙也不如,等到成为曹操时,政治智慧上去了,军事才能又下去了一些,按下葫芦浮起瓢,政治军事不能兼得,好处不能都让你占去。
许复道:“辩士郦生,说齐王田广降汉。田广听了,日日与郦生饮酒为乐。韩信乘其无备,袭击破之。田广只道郦生卖己,烹杀郦生。韩信得了大功劳,辜负了齐王降汉之意,掩夺了郦生下齐之功。诗曰:说下三齐功在先,乘机掩击势无前。夺他功绩伤他命,又折青春一十年。”(韩信这事做的的确有点不择手段,俗话说操蛋,但是政治如果这么讲道德讲仁义,还叫政治么?)
项羽重湘道:“这也说得有理。还有十年?”许复道:“又有折寿之处。汉兵追项王于固陵,其时楚兵多,汉兵少;又项王有拔山举鼎之力,寡不敌众,弱不敌强。韩信九里山排下绝机阵,十里埋伏,杀尽楚兵百万,战将千员;逼得项王匹马单枪,逃至乌江口,自刎而亡。诗曰:九里山前怨气缠,雄兵百万命难延。阴谋多杀伤天理,共折青春四十年。”
——这也怨不得韩信,战争是残酷的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,你进了这个圈,就得遵从这个圈的游戏规则,再说了,韩信杀的也不是战俘,而是战士。
韩信听罢许复之言,无言可答。(到底还是个比较忠厚的人啊)重湘问道:“韩信,你还有辩么?”韩信道:“当初是萧何荐某为将,后来又是萧何设计,哄某入长乐宫害命。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,某心上至今不平。”重湘道:“也罢,一发唤萧何来,与你审个明白。”
韩信开始咬萧何,其实韩信还是幼稚,萧何引荐韩信,主观帮刘邦,客观帮韩信,萧何和张良都是刘邦的死党,无论这样那样无论怎样,他们都站在刘邦一边,这是由刘邦的才能和个人魅力决定的。
少顷,萧何当面。重湘问道:“你如何反覆无常,又荐他,又害他?”萧何答道:“有个缘故:当初韩信怀才未遇,汉皇缺少大将,两得其便。谁知汉皇心变,忌韩信了得。后因陈豨造反,御驾亲征,临行时,嘱咐娘娘,用心防范。汉皇行后,娘娘有旨,宣某商议。说韩信谋反,欲行诛戮。某奏道:‘韩信是第一个功臣,谋反未露,臣不敢奉命。’娘娘大怒道:‘卿与韩信,敢是同谋么?卿若没诛韩信之计,待圣驾回时,一同治罪!’其时某惧怕娘娘威令,只得画下计策:假说陈豨已破灭,赚韩信入宫称贺,喝教武士拿下斩讫。某并无害信之心。”
萧何把责任推到吕后身上,又说自己是被逼无奈、出于自保,才骗韩信入宫,在我的命和别人的命只能选择一个时,我当然是选择保全自己,阴司也不能强人所难
重湘道:“韩信之死,看来都是刘邦之过。”(呵呵)分付判官,将众人口词录出。“审得汉家天下,大半皆韩信之力;功高不赏,千古无此冤苦,转世报冤明矣。”立案,且退一边。
司马貌用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审案方法,名为审韩信,实为审刘邦和吕后。
再唤大梁王彭越听审:“你有何罪,吕氏杀你?”彭越道:“某有功无罪。只为高祖征边去了,吕后素性淫乱,问太监道:‘汉家臣子,谁人美貌?’太监奏道:‘只有陈平美貌。’娘娘道:‘陈平在那里?’太监道:‘随驾出征。’吕氏道:‘还有谁来?’太监道:‘大梁王彭越,英雄美貌。’吕后听说,即发密旨:‘宣大梁王入朝。’某到金銮殿前,不见娘娘。太监道:‘娘娘有旨,宣入长信宫议机密事。’某进得宫时,宫门落锁。只见吕后降阶相迎,邀某入宫赐宴。三杯酒罢,吕后淫心顿起,要与某讲枕席之欢。某惧怕礼法,执意不从。吕后大怒,喝教铜锥乱下打死,煮肉作酱,枭首悬街,不许收葬。汉皇归来,只说某谋反,好不冤枉!”
吕后这是求欢不成恼羞成怒呗!其实彭越从了也未必不死,她和刘邦根本就是将韩信、彭越、英布布等重臣视为心腹大患,高鸟尽良弓藏,敌国灭谋臣亡,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与其弄坏了羽毛再死还不如现在的宁死不从呢,这样还能保全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形象。
吕后在傍听得,叫起屈来,哭告道:“阎君,休听彭越一面之词。世间只有男戏女,那有女戏男?(也许别的女人是如此,呵呵呵)那时妾唤彭越入宫议事,彭越见妾宫中富贵,辄起调戏之心(你听就是假话,彭越要觊觎也是觊觎刘邦的位置,你这小小的后宫只是面上的粉、树上的藤蔓、脸没了树死了还有你么?你有什么可羡慕的)。臣戏君妻,理该处斩。”(不去办公地点谈工作,去你的后宫后还要落锁还要喝酒,难道是怕他清醒着跑出去吗)彭越道:“吕后在楚军中,惯与审食其私通。我彭越一生刚直,那有淫邪之念!”(隐私被曝光了,这个老娘们向来就不是什么好鸟)重湘道:“彭越所言是真,吕氏是假饰之词,不必多言。审得彭越,乃大功臣。正直不淫,忠节无比,来生仍作忠正之士,与韩信一同报仇。”存案。
刘邦和吕后再唤九江王英布听审。英布上前诉道:“某与韩信、彭越三人,同功一体。汉家江山,都是我三人挣下的,并无半点叛心。一日,某在江边玩赏,忽传天使到来:吕娘娘懿旨,赐某肉酱一瓶。某谢恩已毕,正席尝之,觉其味美。偶吃出人指一个,心中疑惑,盘问来使,只推不知。某当时发怒,将来使拷打,说出真情,乃大梁王彭越之肉也。某闻言凄惨,便把手指插入喉中,向江中吐出肉来,变成小小螃蟹。至今江中有此一种,名为‘蟛邅’,乃怨气所化。某其时无处泄怒,即将使臣斩讫。吕后知道,差人将三般朝典:宝剑、药酒、红罗三尺,取某首级回朝。某屈死无申,伏望阎君明断。”重湘道:“三贤果是死得可怜!寡人做主,把汉家天下三分与你三人,各掌一国,报你生前汗马功劳,不许再言。”画招而去。
英布很愤怒很冲动,当然是必死无疑,即使他不冲动不愤怒也活不成,吕后把彭越的肉酱给他吃什么意思,就是要找他茬子弄死他。
第一起人犯,权时退下,唤第二起听审。
第二起恩将仇报事,原告丁公,有;被告刘邦,有。丁公诉道:“某在战场上围住汉皇,汉皇许我平分天下,因此开放。何期立帝之后,反加杀害。某心中不甘,求阎爷做主。”重湘道:“刘邦怎么说?”汉皇道:“丁公为项羽爱将,见仇不取,有背主之心。朕故诛之,为后人为臣不忠者之戒,非枉杀无辜也。”丁公辨道:“你说我不忠,那纪信在荥阳替死,是忠臣了,你却无一爵之赠,可见你忘恩无义。那项伯是项羽亲族,鸿门宴上,通同樊哙,拔剑救你,是第一个不忠于项氏,如何不杀戳,反得赐姓封侯?还有个雍齿,也是项家爱将,你平日最怒者,后封为什方侯。偏与我做冤家,是何意故?”汉皇顿口无言。重湘道:“此事我已有处分了,可唤项伯、雍齿与丁公做一起,听候发落,暂且退下。”
再带第三起上来。第三起专权夺位事,原告戚氏,有;被告吕氏,有。重湘道:“戚氏,那吕氏是正宫,你不过是宠妃,天下应该归于吕氏之子,你如何告他专权夺位,此何背理?”戚氏诉道:“昔日汉皇在睢水大战,被丁公、雍齿赶得无路可逃,单骑走到我戚家庄,吾父藏之。其时妾在房鼓瑟,汉皇闻而求见,悦妾之貌,要妾衾枕。妾意不从,汉皇道:‘若如我意时,后来得了天下,将你所生之子立为太子。’扯下战袍一幅,与妾为记,奴家方才依允。后生一子,因名如意。汉皇原许万岁之后,传位如意为君。因满朝大臣,都惧怕吕后,其事不行。未几,汉皇驾崩,吕后自立己子,封如意为赵王。妾母子不敢争。谁知吕后心犹不足,哄妾母子入宫饮宴,将鸩酒赐与如意。如意九窍流血,登时身死。吕后假推酒醉,只做不知。妾心怀怨恨,又不敢啼哭,斜看了他一看。他说我一双凤眼,迷了汉皇,即叫宫娥,将金针刺瞎双眼。又将红铜熔水,灌入喉中;断妾四肢,抛于坑厕。妾母子何罪,枉受非刑?至今含冤未报,乞阎爷做主。”说罢,哀哀大哭。重湘道:“你不须伤情,寡人还你个公道。教你母子来生为后为君,团圞到老。”画招而去。
违背立长不立幼、立嫡不立庶宪制的人是刘邦,买单的却是如意母子,吕后防卫过当,暴虐无道。如意母子已经失去靠山,对她和太子已经没有威胁,却还要用极端残忍的手段赶尽杀绝。
刘邦和戚夫人再唤第四起乘危逼命事。人犯到齐,唱名已毕。重湘问项羽道:“灭项兴刘,都是韩信,你如何不告他,反告六将?”项羽道:“是我空有重瞳之目,不识英雄,以致韩信弃我而去,实难怪他。我兵败垓下,溃围逃命,遇了个田夫,问他:‘左右两条路,那一条是大路?’田夫回言:‘左边是大路。’某信其言,望左路而走,不期走了死路,被汉兵追及。那田夫乃汉将夏广,装成计策。某那时仗生平本事,杀透重围,来到乌江渡口,遇了故人吕马童,指望他念故旧之情,放我一路。他同着四将,逼我自刎,分裂支体,各去请功。以此心中不服。”重湘点头道是:“审得六将原无斗战之功,止乘项羽兵败力竭,逼之自刎,袭取封侯,侥幸甚矣!来生当发六将,仍使项羽斩首,以报其怨。”立案讫,且退一边。
四将本非英雄,又为英雄之所不为,封侯纯属侥幸。
唤判官将册过来,一一与他判断明白:恩将恩报,仇将仇报,分毫不错。重湘口里发落,判官在傍用笔填注:何州何县何乡,姓甚名谁,几时生,几时死,细细开载。将人犯逐一唤过,发出投胎出世:“韩信,你尽忠报国,替汉家夺下大半江山,可惜衔冤而死。发你在樵乡曹蒿家托生,姓曹,名操,表字孟德。先为汉相,后为魏王,坐镇许都,享有汉家山河之半。那时威权盖世,任从你谋报前世之仇。当身不得称帝,明你无叛汉之心;子受汉禅,追尊你为武帝,偿十大功劳也。”
明你无叛汉之心:呵呵,骗骗人民群众而已,明眼人都知道操虽托名汉相,实为汉贼也。
又唤过汉祖刘邦发落:“你来生仍投入汉家,立为献帝,一生被曹操欺侮,胆战魂惊,坐卧不安,度日如年。因前世君负其臣,来生臣欺其君以相报。”唤吕后发落:“你在伏家投胎,后日仍做献帝之后,被曹操千磨百难,将红罗勒死宫中,以报长乐宫杀信之仇。”
前世找了个有能耐的老爷们,又仗着自己有点智慧,你欺负这个杀了那个,下世让你嫁个窝囊老爷们,自身的智慧也被拿走,让你好好受受罪,你以为老天给的本领和好处是让你拿来害人的么。
韩信问道:“萧何发落何处?”重湘道:“萧何有恩于你,又有怨于你。”叫萧何发落:“你在杨家投胎,姓杨,名修,表字德祖。当初沛公入关之时,诸将争取金帛,偏你只取图籍;许你来生聪明盖世,悟性绝人,官为曹操主簿,大俸大禄,以报三荐之恩。不合参破曹操兵机,为操所杀:前生你哄韩信入长乐宫,来生偿其命也。”判官写得明白。
对于韩信来说,成也萧何败也萧何,这辈子颠倒过来了,韩信成了曹操,萧何成了杨修,对于杨修来说,成也曹操败也曹操,是曹操给了他平台,也是曹操要了他的命。
为我所用时我就成就你,威胁到我的利益时我就灭掉你,为什么决定权都在我这呢?因为你上辈子欠我的呀!
又唤九江王英布上来:“发你在江东孙坚家投胎,姓孙,名权,表字仲谋。先为吴王,后为吴帝,坐镇江东,享一国之富贵。”又唤彭越上来:“你是个正直之人,发你在涿郡楼桑村刘弘家为男,姓刘,名备,字玄德。千人称仁,万人称义。后为蜀帝,抚有蜀中之地,与曹操、孙权三分鼎足。曹氏灭汉,你续汉家之后,乃表汝忠心也。”
彭越道:“三分天下,是大乱之时,西蜀一隅之地,怎能敌得吴、魏?”重湘道:“我判几个人扶助你就是。”乃唤蒯通上来:“你足智多谋,发你在南阳托生,复姓诸葛,名亮,表字孔明,号为卧龙。为刘备军师,共立江山。”又唤许复上来:“你算韩信七十二岁之寿,只有三十二岁;虽然阴骘折堕,也是命中该载的。如今发你在襄阳投胎,姓庞,名统,表字士元,号为凤雏,帮刘备取西川。注定三十二岁,死于落凤坡之下,与韩信同寿,以为算命不准之报。今后算命之人,胡言哄人,如此折寿,必然警醒了。”
彭越果然有王者心机,魏在中原,吴在富庶的湖南湖北一代,就我偏安于西南一隅,是要我去开荒么?这也太欺负人了呀!这也太不公平了呀!——他这种心机在后来的刘使君身上也有充分体现,魏蜀吴三国之中,刘备是家底最薄的,由一织席贩履的农民奋斗f成一方诸侯,与奸雄曹操和一代英主孙权共享天下,那心机绝非一般人可比。
刘备的第一夫人:甘夫人彭越道:“军师虽有,必须良将帮扶。”重湘道:“有了。”唤过樊哙:“发你范阳涿州张家投胎,名飞,字翼德。”又唤项羽上来:“发你在蒲州解良关家投胎,只改姓不改名,姓关,名羽,字云长。你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,与刘备桃园结义,共立基业。樊哙不合纵妻吕须帮助吕后为虐,妻罪坐夫。项羽不合杀害秦王子婴,火烧咸阳。二人都注定凶死。但樊哙生前忠勇,并无谄媚;项羽不杀太公,不污吕后,不于酒席上暗算人,有此三德,注定来生俱义勇刚直,死而为神。”再唤纪信过来:“你前生尽忠刘家,未得享受一日富贵,发你来生在常山赵家出世,名云,表字子龙,为西蜀名将。当阳长坂百万军中救主,大显威名。寿年八十二,无病而终。”
彭越要了军师要大将,虑事很周全呢!
又唤戚氏夫人:“发你在甘家出世,配刘备为正宫。吕氏当初慕彭王美貌,求淫不遂,又妒忌汉皇爱你,今断你与彭越为夫妇,使他妒不得也。赵王如意,仍与你为子,改名刘禅,小字阿斗,嗣位为后主,安享四十二年之富贵,以偿前世之苦。”
彭越虽非天下共主,但至少是一方诸侯,生活条件没问题,另外,还没有后宫佳丽三千,不用争风吃醋、鸡吵鹅斗。
又唤丁公上来:“你去周家投胎,名瑜,字公瑾。发你孙权手下为将,被孔明气死,寿止三十五而卒。原你事项羽不了,来生事孙权亦不了也。”再唤项伯、雍齿过来:“项伯背亲向疏,贪图富贵;雍齿受仇人之封爵,你两人皆项羽之罪人。发你来生一个改名颜良,一个改名文丑,皆为关羽所斩,以泄前世之恨。”项羽问道:“六将如何发落?”重湘发六将于曹操部下,守把关隘。杨喜改名卞喜,王翳改名王植,夏广改名孔秀,吕胜改名韩福,杨武改名秦琪,吕马童改名蔡阳。关羽过五关,斩六将,以泄前生乌江逼命之恨。重湘判断明白已毕,众人无不心服。
重湘又问:“楚、汉争天下之时,有兵将屈死不甘者,怀才未尽者,有恩欲报、有怨欲伸者,一齐许他自诉,都发在三国时投胎出世。其刻薄害人、阴谋惨毒、负恩不报者,变作战马,与将帅骑坐。”如此之类,不可细述。判官一一细注明白,不觉五更鸡叫。
重湘退殿,卸了冠服,依旧是个秀才。将所断簿籍,送与阎罗王看了,阎罗王叹服,替他转呈上界,取旨定夺。玉帝见了,赞道:“三百馀年久滞之狱,亏他六个时辰断明,方见天地无私,果报不爽,真乃天下之奇才也。众人报冤之事,一一依拟。司马貌有经天纬地之才,今生屈抑不遇,来生宜赐王侯之位。改名不改姓,仍托生司马之家,名懿,表字仲达。一生出将入相,传位子孙,并吞三国,国号曰晋。曹操虽系韩信报冤,所断欺君弑后等事,不可为训。只怕后人不悟前因,学了歹样,就教司马懿欺凌曹氏子孙,一如曹操欺凌献帝故事,显其花报,以警后人,劝他为善不为恶。”玉帝颁下御旨。阎王开读罢,备下筵席,与重湘送行。重湘启告阎王:“荆妻汪氏,自幼跟随穷儒,受了一世辛苦。有烦转乞天恩,来生仍判为夫妻,同享荣华。”阎王依允。
玉帝的意思是:司马貌,现世晚矣势不可违,我补偿你以来生,来生让你才华得展壮志得伸,让你位极人臣、享尽荣华富贵,其他的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要太当真哈,那是写在书里给大家看的,得实惠的是你啊!
那重湘在阴司,与阎王作别。这边床上,忽然番身,挣开双眼,见其妻汪氏,兀自坐在头边啼哭。司马貌连叫:“怪事!”便将大闹阴司之事,细说一遍。“我今已奉帝旨,不敢久延,喜得来生复得与你完聚。”说罢,瞑目而逝。汪氏已知去向,心上到也不苦了,急忙收拾后事。殡殓方毕,汪氏亦死。到三国时,司马懿夫妻,即重湘夫妇转生。至今这段奇闻,传留世间。后人有诗为证:半日阎罗判断明,冤冤相报气皆平。劝人莫作亏心事,祸福昭然人自迎。
司马懿父子三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