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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桩蹊跷的密室自杀案。
死者用胶带封死了屋内的门窗,又在衣柜内用粉笔写下了遗言,然后烧炭自杀。
但在这个“自杀密室”里,用来封死现场门窗的胶带卷与写遗言的粉笔,都不翼而飞了。
警察意识到,这间房子里一定还来过第二个人。随着深入调查,他们发现这个人正在策划一场致命的游戏。
这场自杀,仅仅是一个开场。
我在一栋四层老楼下,靠着一辆老捷达抽烟。
刑警队的奇哥和几个兄弟正上去拿人。
哥几个三天四夜没怎么睡,就为了抓此时此刻藏在老楼二层那家伙——“金刚王”。
金刚王是个见过大风浪的“老炮”,早年间就干过“扒火车”,火车上运的是救灾物资,一下被盯上了。
当晚,金刚王鬼祟的身影爬上火车,刚扔下一包物资,奇哥第一个扑上去把人拷了。
赶上严打,金刚王一下折进去20多年。才出狱半个月,像瘾犯了似地嚣张作案,一口气干了20多票。
其中一起抢了一个数据工程师的包,里面有重要的开发数据。公司老总急了,亲自来公安局报案。局长就把这个当年的“死对头”又给了奇哥,限期破案。
奇哥一直摸不清人在哪儿,直到接到一个房东大爷的报案,说他家房客很不正常,白天不出屋,专挑夜里出去,这几天还没见到人影。
民警把几个通缉犯的照片拿出来给大爷指认,这才找到了金刚王的住所。
我手指夹着烟,用手背揉了揉眼,想着把人拿了回家吃顿热乎的,再狠狠睡上他一觉。
正做梦呢,奇哥下来了,一个人下来的。
这才不到五分钟,扑空了?
看着奇哥眼睛通红,脚步发虚,我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奇哥四十多岁,敦实,皮肤黑,短发,脸型方正。这个年纪还在一线办案的老刑警很少了。他是当兵出身,干了二十多年,立过两次三等功,唯一的儿子也送进了警队。
奇哥夺过我抽了一半的烟,使劲吸了两口,烟草被烧得咯吱响。
“人在呢,但挂了。”
1
这次抓捕我其实就是来凑个热闹,没带什么装备,兜里就一个手电,一副塑胶手套——真没想到一支烟的功夫,“抓捕现场”就成了“命案现场”。
我在老捷达后座勉强找了两个装包子的塑料袋,还没上到二楼就被一股气味冲得直冒汗。奇哥从车上整了半瓶水一块破抹布,让我弄湿了捂住口鼻。
我脚上套着塑料袋,身体尽量贴墙,进了屋。
金刚王上身光着,下身套着秋裤,仰面躺在地铺上,尸体上的红斑很扎眼。尸体不远处立着一个半米高、圆柱形的炉子,里面的蜂窝煤和木炭已经燃尽。
这种东西现在在楼房里可不多见了。我小时候用过一次,一家人都差点中毒,也就这种超三十年的老楼才让用。
煤烟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直犯迷糊,我挪到窗前想开窗透气,一丝异样从眼前划过:
窗缝上粘了胶带,透明的,小拇指宽。
我猛地转头看向入户门,上面也有残留的胶带。
是自杀?
现场脚印杂乱,应该是奇哥他们冲进来抓人时留下的。除此之外,没有入侵和打斗的痕迹,胶带显然是刻意贴的,就是为了密封屋子,增加一氧化碳浓度。
我果断放弃了开窗通风的念头,拿着手电,对着胶带从上到下照了一遍。
如果是自杀,胶带上会有金刚王的指纹!
但手电光实在够呛,什么都看不出来,我越发懊恼自己没带“家伙”来,只能耐着性子等技术队支援。
勘查箱一到,我立马全副武装,二进现场。
屋里仍残留着大量一氧化碳,没法在里面撑太久,我只带了一个技术民警,只能赌个快、准、狠。
自杀属于非正常死亡,听起来比凶杀简单,却是现场勘查中最麻烦、最难被“证明”的一种——所有痕迹必须符合死者的自杀意图,任何一个反常的微量痕迹都可能改变案件性质。
细细回想,我们接到可靠消息前来抓捕,却正好遇到嫌疑人自杀,不得不说有些蹊跷。
抓捕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现场,老楼周边又没有监控,我能指望的未被污染的痕迹,只剩下窗户上这些密封一氧化碳的“致命胶带”了。
我知道,一卷胶带上可以“粘”的信息,裹的秘密,通常远超想象。
2
用胶带的时候我们通常会一手捏着头,一手握着成卷的部分,贴好后还会用手掌来回捋,为了粘得更牢。这些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,但都会留下痕迹。
我和小民警站上窗台,先确认胶带粘贴的先后顺序,只有每一截的首尾断口一一对应,才能判断现场的胶带没有缺失。一旦缺了,就得去找——
“密室自杀”最关键的一点就是:人死了之后,所有自杀用到的工具都不可能离开现场。
窗户左角的胶带上,一条白色标识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细看,是一串规则的箭头——这是一卷新胶带,箭头指向就是胶带的“头”,再顺着一条压一条的规律,哪条覆盖在最外面,哪条就是“尾”。
我将这些胶带按顺序编号,准备回去比对。
紧接着,最考验耐心也最有挑战的部分来了:提取胶带上的痕迹。
我紧贴窗户,戴着口罩也不敢正常呼吸,仿佛身在“拆弹”现场——现在我手里捏着的,可能是金刚王生前触碰的最后一样东西。
我不断调整设备的灯光,眼睛顺着光一点点挪:从起始端的指纹,到中间的汗渍、粉尘,都一一提取。这些残留的微量痕迹会代他讲出他的“最后时刻”。
胶带的断口齐整、规则,应该是用小刀一类的利器切断的,可我在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利器,我心里隐隐打鼓。
还是那句话,“密室自杀”的现场,什么都不能丢。
提取完胶带上的痕迹,我才让民警打开窗,放门外的法医和其他技术民警进入现场。
打开衣柜,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——
金刚王,自yan自杀,与它人无关!
字是用粉笔写的。
自愿的“愿”用拼音代替,还拼错了。“自”的第二横从两竖之间凸出来,运笔的轨迹表明这一横是后加上去的。
要么是写字的人对笔画顺序不清楚,要么就是先写了个“白”,发现不对,又填了第二横。反正写字的人文化程度应该不高,这点和金刚王本人情况相符。
可我脑子里马上又响起警报:用粉笔写的遗书,那粉笔去哪儿了?
割断胶带的小刀、写遗书的粉笔应该都在现场,可警员们彻查了整间屋子,一样也没找到。
我和奇哥对视了一眼,奇哥也一脸疑惑。我知道他肯定也犯嘀咕:我们为啥来抓这家伙?20多起盗抢!家里一样赃物没有?
再看向入户门,我突然定住——
胶带从门缝上掉下来,凌乱地挂在门框上,我知道这是奇哥推门时拉扯导致的,但好像门里面贴了两层胶带!
门缝的宽度一层就可以糊上,为什么要贴两层?
而且第二层胶带上粘有星星点点门框的油漆,这说明第二层胶带是直接贴在门上的。换句话说,贴第二层的时候第一层胶带已经不在门缝上了。
有人中途开过一次门!
我再次站在金刚王的地铺旁边,他的尸体已经被法医拉走了,我盯着空荡荡的地板,视线渐渐模糊——
金刚王好像还躺在那里,气息奄奄,他的身后有一个黑影,看不清面目,只剩一张嘴咧得老大,像是在嘲笑我。
3
楼下,奇哥正和房东大爷了解情况。
房东大爷干瘦,头发没几根,梳着背头,手指着楼,嘴里直嘟囔,“成凶宅了!以后可怎么租!”
房东大爷讲,一开始他以为金刚王是上夜班的,但最近三天,他注意到金刚王夜里没出去,家里还来过人。
本来要回老捷达里睡觉,听到这句我站住了,我感觉到奇哥也兴奋了,声音提高了两度突然打断房东,“您怎么知道?”
房东大爷很确信,说他就住楼下,楼上人什么时间走,什么时间回来,他都知道。“金刚王的脚步重,那晚来的人脚步轻,肯定不是一个人。”
那人呆了有半个多钟头就走了,然后一直到他报警,金刚王的脚步声都再没出现在楼道里。
大爷还语气炫耀,“我年轻时当过侦察兵,在林子里老远就能听到有人来。”
奇哥问他,整三天呢,您没出去遛弯买菜?
大爷看出来奇哥还是有些不太相信,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我说:“这年轻人脚步都发虚了,赶紧回去吃顿肉,好好睡一觉。”鼻子哼了一声,转身回屋了。
我绕着老楼转了几圈,周围没有任何监控。我彻底死心。
在楼后面,我瞄着金刚王二楼窗户的位置,在附近几十米又仔细搜索了一番,依然没有找到自杀工具和那些丢失的赃物。
依据房东大爷的说法,金刚王的自杀现场出现过一个“神秘人”——这人脚步很轻,而且应该和金刚王认识,不然俩人怎么在屋里相安无事待半小时?
我努力拼凑有限的信息,心里却越来越没底。本来一个简单的盗抢,抓到人,追回赃物就结了,现在嫌疑人不光死了,还不能确定是自杀他杀,赃物更是无影无踪。
我和奇哥决定分头行动:他从金刚王的人际关系上查。一个在监狱呆了二十多年的人,社会关系并不复杂,他认识的人很可能也是刑满释放人员。
我负责搞定现场提取回来的物证,看看能不能找出“神秘人”留下的蛛丝马迹。
4
检验室是我的第二个主场,我动用了高倍显微镜,一头扎进微观世界——
一根头发丝可以放大成一根树干,上面的纹理就像树皮。正是这种分毫毕现让一切犯罪痕迹无处遁形。
“密室”里胶带上的指纹是金刚王自己的,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,但那些胶带确实是他自己贴上去的。
在胶带边缘,我提取到了一些纤维,验出两种成分:
一种是纯棉线的纤维,而且是比较贵的那种;另一种是聚酯纤维,主要用作运动服饰和背包材料。
我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:一个人带着棉纱手套拿着这卷胶带,然后把它放进了一个运动背包。
胶带质地通透,胶面优质,不是普通胶带,应该是个品牌。
每截胶带的断口平滑,没有细微毛刺,证明切割的小刀很锋利,质地做工也不会差。
纯棉的棉纱手套、户外运动包、品牌胶带、锋利的小刀……
这些质地优良的工具和金刚王衣柜里粗糙的衣物相差太多——它们更像是属于某个对品质有很高要求的人,这人的经济条件应该不差。
两种纤维在胶带上的位置也有规律:都在胶带边缘,这说明胶带有一小块因为进了空气“起皮儿”,鼓起来的部分粘上了外部的一些纤维。
我可以借此推算出,一卷全新的胶带大概有多长,再进一步确认案发现场的胶带用完了没有。
“起皮儿”不只一层,相邻两个“起皮儿”的位置正好是胶带的一圈,.4毫米,但胶带本身有厚度。
如果把一卷胶带完全铺展开,可以直观看到相邻两处“起皮儿”位置间隔的距离越来越短——这是因为胶带越用越少,周长的“圈”也越来越小。
按一层胶带厚度0.05毫米来算,胶带中间环形纸壳的轴,直径一般是80毫米。用周长反推,胶带的直径大概在毫米左右。
减去环形纸壳的直径,得出一卷全新胶带的总厚度应该是15毫米,再除以单层厚度0.05毫米,得出胶带有圈。
减去一层窗缝、两层门缝的用量,现场胶带没有用完!但剩下的却不知去向。
尸检结果也出来了,金刚王死于一氧化碳中毒,死前曾大量饮酒——但奇哥破门而入的时候,出租屋里一个酒瓶都没有。
反常痕迹越来越多,那个“神秘人”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。
5
我们去金刚王的服刑监区了解情况,一个五十多岁、跟金刚王同期服刑的老犯被狱警带来。
奇哥让老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,老犯有些受宠若惊,上半身绷得笔直,只坐了半个屁股。
老犯说,本来金刚王是可以正常减刑的,但当时监区里新来了一个犯人,刚刚二十岁,不懂“规矩”,总被欺负。
金刚王看不下去,打趴下了几个闹事的,其中一个被打成重伤,这才加了刑期。
但经此一役,金刚王在监区犯人中“威望”倍增,他没有因此欺负别人,还经常为挨欺负的犯人出头。
老犯说金刚王看他岁数大,家人又不管,打了招呼不让同监区的人欺负,偶尔还给他些方便面火腿肠的“救济”。老犯就帮金刚王洗衣服,俩人渐渐有了交情。
没想到这“老炮”金刚王还挺仗义。
奇哥用温和的语气向老犯询问,金刚王出狱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?
老犯回忆了一下,只说临出狱前一个月金刚王好像开始失眠。
二十多年的刑期终于要到了,金刚王很兴奋。平时,他对新人很照顾,除了为人仗义,也是想从这些新人身上感受到一些外面的气息。
金刚王知道外面很多新鲜事,听了很多人发家致富的门道,对于“外面的世界”,他有一个最大的寄托——女朋友。
当年,金刚王盗窃火车物资,就是为了给女朋友买辆摩托车。他入狱后,女朋友等了他近十年才远嫁。出嫁前还来看了他最后一次。
之前金刚王始终不让她来,说没脸见她,来了也硬是不见。每次女朋友来,金刚王都会情绪低落好几天。
最后一次,他去见女朋友了,回来很轻松,甚至很高兴,豪爽的请同监的狱友吃加餐。但那天夜里,老犯第一次看到这个被称作“金刚王”的大块头用被子蒙住头,压抑地哭了。
“真轮到自己,他有点害怕了。他怕自己适应不了现在的社会,也怕社会不接受他。”
除了女友,近几年没有其他人来探监过金刚王,他和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关系。他像个没有来处的人,现在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。
从监狱出来,我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金刚王在被子下压抑着哭的场景,可我总感觉哪儿不太对:出来半个月疯狂盗抢,完全是想回监狱的节奏,而且怎么突然又自杀了?
我正念叨,奇哥电话来了,语气透着一股疲惫——
“来吧兄弟,又死一个。”
死者正好是我们要找的人,与金刚王有“关系”的人。
死者的公寓三十多平,简易家具都有,床边一米开外摆着三个火盆,里面是烧完的炭灰。窗缝和门缝一样贴满胶带,门缝同样也是两层。
这次,死在床上的人换成了被抢的那位年纪轻轻的工程师。